請把你的難過分我一些

fbdiantong

早間去了朋友的生日聚會，照顧自己的人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我也慶幸自己的身體好轉(zhuǎn)給別人帶來更多的空間，也讓自己可以有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能力。是早些年在北京就認(rèn)識的朋友，彈鋼琴的，圈子里小有名氣的才子，和H君在北京廝混的時候曾有過幾面之緣，長得頗為得人心的男人，漂亮且不失內(nèi)斂，大抵是所有女子的理想型，近來相見，連我都頗有幾分心動。只是風(fēng)評一直不佳，年少，俊美，才氣，這些事情即便只有一樣也總能有諸多故事可以演繹，更何況運氣于他青睞有佳。H君說“曾有過好姻緣，只是被辜負(fù)，心里生了偏頗。”也許如此。在客廳見到他的時候，依然是如此好看的男人，站在人群中極為扎眼，身邊站在女子，總有那么幾個人往他靠近，H君在我身邊對著我說說話，我瞇起眼睛表示回答。他是已婚的男人而我不起眼不高聲喧嘩，于是便成了整個喧鬧樂場的孤獨一角。而我們自然也自得其樂?！拔覀兛偸窃诳鞓防锩允Я俗约?，以為我們是真正的快樂?！蔽以陔S身攜帶的紙張上寫了那么一句話，H君卻搖搖頭說我太文藝。

那位才子，還在那邊和女子說說笑笑，他在所有人眼里除了濫情，就沒有缺漏，他很聰明，手也很巧，能討那么多女子歡心，嘴巴自然也熟絡(luò)心思自然上乘，而不是我這樣的和男人說話都偶爾笨嘴拙舌，但也許他也不是真的快樂。這種感覺忽然而來，再回過頭打量他時候，就感覺他一個人站在聚光燈下，所有的光與音都一下子打在他身上，所有的人就此披上陰影，他就一個人自說自話，笑得天衣無縫。但他就站在那邊，一個人抬著手，周圍是沒有光的空地。他只是一個人。

人總會知道快樂，也會知道不快樂。小時候的感覺被一場感情拯救，兩個人一起努力生活，她是并不好看但卻有獨特風(fēng)采的女子，長著大眼睛和雀斑的瘦弱女子。她抽煙酗酒看恐怖片，一個人沒事就能哭得撕心裂肺，生活里像個男人一樣爆粗口，手指指節(jié)被煙草染黃，常年會糾結(jié)每個月的零花錢，不夠買煙，花上一個月去打工就為了買個手機，沒有遠(yuǎn)大抱負(fù)就想要一間屋子，兩人獨處。朋友說“一個怪人過日子已經(jīng)很艱難了，兩個呢?！钡覀兇_實過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那個時候沒有C，她也沒有Q，感情總是純純的流動，早上會被她大力踹門的聲音吵醒，兩個人一起騎車上學(xué)，有兩三次帶人因為躲避走自行車道的私家車硬生生被擠倒在路邊，她磕破膝蓋，我從書包里翻創(chuàng)可貼，兩個人就在路邊一句又一句的抱怨，有時候反反復(fù)復(fù)就那么幾句話，就說了個天長地久，以至于最后，兩個人都被迫遲到被訓(xùn)導(dǎo)主任罵得狗血淋頭。她真是沒什么優(yōu)點的姑娘，唯一的不算優(yōu)點的特點，她活得像是個男人。Cc說過她其實是個很小女人的人，只是生活強迫她爺們一把，于是那天她爺們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娘們過。說的是從前她和幾個死黨的故事，一群軟弱的小姑娘，總要有一個站出來擋在她們面前，Cc就是這個姑娘。一起生活以后就格外覺得她有擔(dān)當(dāng)，大半夜會打電話過來說“周納河，你現(xiàn)在陪我下樓，G被人欺負(fù)了?！蔽野l(fā)個牢騷，她就掛電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著把菜刀去了，搞得我毫無辦法只能趕緊套個毛衣趕去她說的地方一點不敢怠慢。我和她的死黨關(guān)系也從未有過改善，但那時候誰管那些。“我們在一起就好，別人說的什么，我都聽不到?！眱蓚€人就坐在客廳地板上，停電那天，我在地面上點了根蠟燭，她那么和我說。多年以后想起，那些快樂的日子，卻是千瘡百孔的簡陋。我們獨立負(fù)擔(dān)著生活，在C和Q在家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時候，我們被人欺負(fù)過，我們被圈中朋友嫌惡過，我們一起背過苦恨以為吃了那么多淚水就能到百年以后。我們那么苦，但我還是覺得那些日子比現(xiàn)在的無憂，更為開心以至于從容。也許，僅是因為，我們把彼此的難過，都拿出來擺放在面前，然后各自拿走彼此的難過，一起承受。于是我們明白了快樂，是從深井里眺望天空的一束光，知道世紀(jì)末還有人取暖用的火，知道了陪伴的熱?！皼]有那么多的苦，怎么會知道曾經(jīng)的快樂升起過?！币苍S那個背對著我們的男人也是在那段日子里，把從小到大的苦悶都放在雙手?jǐn)[在愛人面前，看她一口一口吃下眼淚，明白他的咸與苦澀。

Cc年前說準(zhǔn)備回老家了，和Q還是糾纏不清的關(guān)系，幾度分手幾度復(fù)合，我不置可否，心態(tài)也許并不好但我知道我是如此不喜歡Q，不喜歡和Cc在一起的Q，即使他能好好照顧她。在郵箱里看了Cc給的留言，我忽然就有一種絕望的感覺?！爸芗{河，其實你什么也不懂?！币痪湓挵涯切┲毕碌难蹨I送回光陰，流回心底的峽谷。那個記憶里最最爺們，最最怪誕的女人就以這么一句話否認(rèn)了從前，把那些快樂鎖進柜子里。鑰匙丟進鯨魚腹，她離開地驚天動地，就在心上留一個霹靂，驚醒我，抽身遠(yuǎn)走。

她確實是我愛過的女孩。只有愛而沒有恨的那種，那些年少時候的青澀，一起看過海，一起游過的船，深夜兩個人打過的32小時電話，每個月互相抱怨短信不夠用，電話不夠打，拉拉勾牽牽手“下個月一起努力減少聯(lián)絡(luò)。”無數(shù)次地做，無數(shù)次地彼此抱著頭，電話響起“周納河，幫我交話費。”“Cc我又欠費了?！蹦鞘菢O為干凈的愛情。我們把難過放在彼此的手，用一個眼神告訴彼此可以信任。從此天涯海角似乎都可以隨著去了。

而現(xiàn)在，C之前還是談過幾個姑娘的，大概都算是不錯的孩子，長得都比Cc好看，并且也更為溫賢。她是很難再見第二個的姑娘，她的側(cè)面不可復(fù)制，那個有點小雀斑，蒼白皮膚和大眼睛的側(cè)面。所有愛過的孩子都沒有她的樣子，也沒有所謂的替身感覺，只是那時候的自己已經(jīng)不會再怎么說自己的難過“把你的不快樂告訴我，然后開心地去睡覺吧?！蔽乙贿吙磿贿厡ε堰@么說，她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說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無論細(xì)碎無論多少，她們都安靜地和我說完。只是我不再說我的事情，我盡我的能力去照顧好她們，然后在感覺消失以后遵從自己的感受?！耙苍S是你從沒有給予她們不快樂，于是你變得不真實，變得虛幻起來，于是一點一點你沒有了，你在她們心里就變成了一束光，一個影子，一個可以安靜地等她們說完每一段話的人影。結(jié)果你要走了，帶來的痛苦?？赡氵€是那個影子，她們已經(jīng)分不清你是真的還是假的了?！蔽夷敲磫栠^自己，只是最終沒有答案。L只是說“等分手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你從沒有在我眼前真實過。”那時候我正喜歡C，因為不被接受，一個人流連夜場，和L重逢，兩個人除了斗嘴就是彼此卸下偽裝露出疲態(tài)，她無不抽著煙嘲笑我的軟弱和怯場，我還是嘲笑她的抽煙姿勢如此難看。等朋友過來，看我們七歪八斜地躺倒在吧臺，心中如此難堪。

沒有交過心的戀人，即使做再多的愛，接多少的吻，也驅(qū)不散心上的冷與寒。就像是那天冬日，和景瑟說“我們成長以后，是不是就有無窮的時光可以發(fā)散，直到我們連眼底都是過往。”她就抱緊我，什么都不說。

耳邊的幾對人開始提議晚上的活動，相熟的朋友和不識的青年熱烈寒暄，我和H君就在一邊看著這些人和主人家打過招呼，我和H君說要提前離開，離開的時候就因為渺小如沙而沒有引起任何波瀾。H君在我出了小區(qū)以后發(fā)了條短信給我，讓我路上小心有事便通知幾個朋友就好。

一個人去了附近的公園，穿著大衣和景瑟打得圍巾，陽光燦爛，心情也好了些。有個小孩走過來，坐在我身邊，一邊的鳥兒也蜷著身子曬在陽光下面。

“哥哥，你為什么在這里發(fā)呆你在看什么嗎？”小孩子拉了拉我的衣角對我說。

我從口袋里拿出筆記本和筆，撕去關(guān)于快樂的一頁。

“我在等人?！?/font>

他看了好久然后問我“哥哥你不會說話了么？”我笑著點了點頭，這時陽光似乎又濃烈了一些一下子打下來射在我的側(cè)面。小孩沒有再問什么，急急忙忙地跑開了。

我端詳了一下自己歪歪扭扭甚至有點不如小學(xué)生的字體。

在那一行字下面寫上那么一句話。

“我在等人，無論是否過了黃昏。”
她曾聽我說過我的難過，即使那些話，有些真，有些假，但在那個艱難的時光里，我們拿出彼此的難過，交換過，一起分享過悸動，和她，我也曾經(jīng)真的快樂過。

對于我，僅是那么一份溫柔，就夠我用一生，去守候。

就讓我聽你的不快樂，也把我的悲傷與脆弱毫無保留，即便你，偷偷轉(zhuǎn)過身把她們原原本本地丟進垃圾桶，我依然原諒你的任性與調(diào)皮。

僅是因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