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民族服飾消亡簡史（12）The history of the national dress extinction

紅綾

      太平天國革命時期，起義者又恢復蓄發(fā)，以此作為反對滿清王朝的標志。太平天國在反“清  妖”的檄文《奉天討胡檄》中列舉了滿清政府對漢族人民，進行民族壓迫與民族奴役的種種***殘暴罪行：“夫中國有中國之形象，今滿洲悉令削發(fā)，拖一長尾于后，是使中國之人變?yōu)榍萑?。中國有中國之衣冠，今滿洲另置頂戴，胡衣猴冠，壞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國之人忘其根本也。中國有中國之人倫，前偽妖康熙，暗令韃 子一人管十家，淫亂中國之女子，是欲中國之人盡為胡種也。中國有中國之配偶，今滿洲妖魔，悉收中國之美姬，為奴為妾，三千粉黛，皆為羯狗所污；百萬紅顏，竟與騷狐同寢，言之慟心，談之污舌，是盡中國之女子而玷辱之也。中國有中國之制度，今滿洲造為妖魔條律，使我中國之人無能脫其網(wǎng)羅，無所措其手足，是盡中國之男兒而脅制之也?！?檄文中 特別指出“中國有中國之衣冠，今滿洲另置頂戴，胡衣猴冠，壞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國之人忘其根本也?！?/font>
       華夏民族（漢族）素來對衣冠服飾極為重視，“華夏”之稱，本身就源于其華美的衣服?！渡袝x》注“華夏”：“冕服華章曰華，大國曰夏。”《左傳·定公十年》疏云：“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章服之美，謂之華?！鼻О倌陙恚瑢捯麓笮?、峨冠博帶的服飾，加上蓄發(fā)、束發(fā)的傳統(tǒng)，共同構(gòu)成華夏民族（漢族）延續(xù)上千年的獨特風景線，也成為古典中國文明在外觀上的重要象征！古典中國因之賦有“衣冠古國”的美譽！正因為如此，“衣冠”之于華夏，才有著根本的意義！晉室南遷，史稱“衣冠南渡”；士大夫聚會，稱為“衣冠聚談”；反清復明，亦始終以“復衣冠”為旗幟。
       1648年四月，李成棟在廣州舉兵反正，詩人鄺露記為“永歷二年閏三月十五日，東粵始復冠裳。”冠裳在這里已經(jīng)成了漢族的指代，足見華夏衣冠對于漢民族的重要！三千年來，衣冠服飾對于維系華夏民族（漢族）的向心力、凝聚力、自信力，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其影響力不下于漢語漢字！永歷十三年七月（清順治十七年1660年）鄭成功、張張煌言大舉北伐，沿長江而上，兵薄南京，沿途人民歡呼雀躍，簞食壺漿，紛紛來附，“父老持酒牛犒師，扶杖炷香，望見衣冠，涕泗交下，以為十五年來所未見?！保ㄈ嫱队P張公神道碑》）漢族人民在滿清政府野蠻殘暴的民族奴役之下，遭受的精神摧殘于此可見！
       張煌言在以延平郡王鄭成功的名義發(fā)布的“討虜”檄文中，非常明確的表明了“反清復明”的主旨：“衣冠變?yōu)槿?，江山淪于戎狄。凡有血氣，未有不痛心切齒于奴酋者也?！錾裼谒穑瑥蜐h官之威儀。……誰非中國紳衿？時窮勢屈，委質(zhì)虜廷，察其本懷，寧無隱忍？天經(jīng)地義，華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張煌言《張蒼水集》）需要說明的是，在古代典籍中，關于漢服的記載，用的最多的是“衣冠”、“冠裳”，而不是漢服，其中原因大致是這樣，一是歷來根深蒂固的華夏（漢）文化本位主義。在古人看來，世間有三種生靈：華夏、夷狄、禽獸。華夏當然最開化、最文明，夷狄次之?！耙鹿凇弊鳛槿A夏文明的象征，是默認的，具有惟一性，“夷狄”是沒有的，“禽獸”更不用說；
      因此，“衣冠”前面也不必加上“華夏”或者“漢”字進行強調(diào)。同樣的道理，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史籍為數(shù)不多的“漢服”字樣來自契丹、女真等非華夏民族的史料中；在非華夏民族看來，漢人的衣服，那就應該是“漢服”。二是在古代漢語語境中，長期使用“華夏”“中華”指代“漢族”，因之，“漢服”的提法就不多見。這其中也折射出漢人長期以來的民族優(yōu)越感和自我文化中心主義，不愿意把自己和其它族群相提并論。另一方面，經(jīng)過遼宋夏金元的民族大沖突、大遷徙、大融合階段，到明清交替前后，中國境內(nèi)不同種族之間的族群意識都空前增強，包括漢民族在內(nèi)，對自身的角色定位，也逐漸發(fā)生著轉(zhuǎn)變，這從對“漢服”的用詞也可以折射出來：明崇禎四年（1631年），發(fā)生明后金大凌河之役，明廷的監(jiān)軍兵備道張春兵敗被俘，堅不投降，后金仿效匈奴扣留蘇武的方式，將其監(jiān)禁在沈陽三官廟。當時，一位出使后金的朝鮮使者回國后，向朝鮮國王報告張春的情況說，（張春）“不為剃頭，著漢服居于寺中云?！盵朝鮮]（《李朝實錄》仁祖九年閏十一月壬戊）朝鮮文獻對張春的衣服，沒有稱“明服”，而用“漢服”。
一方面，是出于非華夏民族的認識角度，另一方面亦可見，漢族服飾的概念，在當時已經(jīng)初步形成并被我們的鄰邦承認！南明永歷十三年，（1659年），永歷朝廷流亡緬甸，過著寄人籬下的凄苦生活。 八月十三日，緬甸國王派人來請黔國公沐天波過江參加十五日的緬歷年節(jié)。沐天波攜帶永歷帝原擬贈送的禮品過江后，緬甸君臣不準他穿戴明朝衣冠，強迫他換上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服裝，同緬屬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禮至緬王金殿前朝見。按明朝二百多年的慣例，鎮(zhèn)守云南的黔國公沐氏代表明帝國管轄云南土司并處理周邊藩屬國家的往來事務，體統(tǒng)非常尊貴。這時卻倒了過來，要光著腳身穿少數(shù)民族服裝向緬王稱臣，心中苦惱可想而知。禮畢回來后，沐天波對朝廷諸臣說：“三月在井亙（吉梗）時不用吾言，以至今日進退維谷。我若不屈，則車駕已在虎穴。嗟乎，嗟呼，誰使我至此耶？”說完大哭起來。（顧誠《南明史》第三十章第一節(jié)）
      劉寀是當時跟隨永歷朝廷流亡緬甸的朝臣，他后來在《狩緬紀事》中記錄說“上命沐天波往，至金殿前，緬人不容以漢衣冠相見，于是，跣足夷裝，以臣禮見而還?！笨梢?，漢衣冠在這里代表著明廷宗主國的身份，是非常尊貴的體統(tǒng)：漢衣冠和“夷裝”是相對的，只有沐天波以宗主國代表的身份出現(xiàn)，才能身穿漢衣冠。而隨著明廷的衰亡和寄人籬下的悲慘遭遇，連漢衣冠也不被容許。劉寀在行文中沒有用“明服”“唐服”或者“朝服”之類的字眼，而用漢衣冠，也表明對漢服概念的全面認同，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完全形成了！這個歷史悲劇也深刻說明：華夏衣冠總是和漢民族的興衰休戚相關，只有華夏強盛的時候，華夏衣冠才是受人羨慕、景仰的上邦風范，當華夏衰落的時候，連自己的一領衣冠也難以保存！
      滿清入關，是自歷史上“五胡亂華”以來最惡劣的歷史事件，是中國歷史和中國人民的最大悲哀！一位在華的外國傳教士目睹了這個過程：“大批韃靼人進入中國，來的不光是女真人，還有奴爾干人，西部古韃靼人，和魚皮韃靼人 ……不僅這樣，我還看見許來來自伏爾加河的人，韃靼人管他們叫‘阿爾加韃靼?！保ㄐl(wèi)匡國《韃靼戰(zhàn)紀》）值得注意的是，太平天國革命時期，干王洪仁玕對蓄發(fā)問題的論述：“蓋發(fā)之生于首，猶草之生于山也，山無草則崩破消磨不足以悅?cè)擞^，頭剃發(fā)則泄氣壞腦多生頭暈善忘之癥。 ……腦之為用甚大，實靈魂生命也，故剃發(fā)之人定有所損，此其一也。又發(fā)為上帝生成，發(fā)于肌膚，鞠于母胎，非比袍裳出世后才做就以披于身，今上帝欲生之，而偏削之，豈不逆天？天既定于母胎之前，爾偏去于母胎之后，豈非不肖，何以為人？乃該爾等忘其身為華夏，甘為韃妖瞞天不肖之舉，此其二也。況我中土當明末妖來之時，凡百列祖必不肯剃發(fā)從妖，惟迫于勢不得已而剃之。……凡百之家亦有長發(fā)之婦媼，未聞見說天熱即癢而怨天怨母之生鞠者，只聞古有孝子曾參全受全歸，發(fā)膚無有毀傷者，此其三也。
今眾等不以虧體為辱，而以削發(fā)為榮。不以逆天不肖并迫先祖之仇為忿，爾以頭皮癢而起嗔，難怪其不愿為天父上帝子女，天兄基督姊妹，甘為韃妖狗奴所惑矣?！保ê槿诗\《英杰歸真》）   洪仁玕論述蓄發(fā)的理由大致有這么些：一、蓄發(fā)美觀并且有利于身體健康，剃發(fā)難看而且損害大腦。二、蓄發(fā)順應自然，剃發(fā)違背自然，逆天不肖。三、頭發(fā)受之父母，剃發(fā)虧體，悖逆不孝。四、華夏子民以蓄發(fā)為傳統(tǒng)，剃發(fā)是“韃妖狗奴”瞞天不肖之舉。五、剃發(fā)忘祖，忘記祖先反剃發(fā)的仇恨。六、發(fā)為上帝生成，剃發(fā)不符合拜上帝教教義?？傮w看，洪仁玕的說法，可謂中西合璧，既有傳統(tǒng)的觀念，又有新的理念，折射出“西學東漸”的時代特點，應該給予肯定。太平天國革命時期，起義者又恢復漢人蓄發(fā)挽髻的傳統(tǒng)，以此作為反對清王朝的標志，洪秀全甚至還戴起漢式皇帝的弁冕。據(jù)當時（1854年）在華的英國軍官伶俐(F·A·Lindley)在其《太平天國革命親歷記》一書中，對此評價說："剃頭和頂領衣冠，是占據(jù)封建王朝統(tǒng)治地位的滿洲貴族，強加于漢族和其他各族人民的奴隸標記。"同時，針對滿清統(tǒng)治區(qū)和太平天國占領地區(qū)的中國人之間的外貌差異，伶俐對比說：“經(jīng)過汕頭、廈門、福州、上海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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