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曾是古代中國赫赫有名的“紅燈區(qū)”,明清時代,這一帶先后出現(xiàn)了八位絕色妓女,她們個個兒天生麗質(zhì)、才藝出眾,又堪稱立身高潔的典范,世人便送了一個響亮的名字——秦淮八艷。隨著時光的波紋,這八位姑娘也風(fēng)流云散,化作“美麗的走影”。
妓女從良,很難得到天遂人愿的歸宿,“秦淮八艷”也沒逃脫這個不幸的規(guī)律?;蛟S,也能過幾天消停日子,可惜,“彩云易散,霽月難逢”,舒坦不了幾天,就捱到頭兒了。董小宛算是其中的幸運(yùn)兒,從良之后,跟了一位有情有義的好小伙兒,兩口子恩恩愛愛,過了整整九年的幸福生活。 董小宛(1624年—1651年),原名白,號青蓮,今天江蘇南京人士。她很小就下海做了歌妓,而且持有“南京教坊司樂籍”,看來,是官方妓院,類似“鐵飯碗兒”了。傳言,董小宛是順治皇帝迷戀的“董鄂妃”,她中途夭亡,膩味得順治萬念俱灰,哭著喊著要出家。折騰的工夫不長,滿清這位皇帝也早早地上了西天。其實(shí),這是訛傳。一算年齡就不對,順治生于1638年;董小宛比他大整整14歲。董小宛去世那會兒,順治剛剛13歲。倆人之間怎么可能存在什么姻緣?況且,董小宛一直生活在長江沿線,從未到過天寒地凍的北方。想必董小宛和董鄂妃子,張冠李戴了。
常說,青樓妓院是個大醬缸,里里外外,沒什么好玩意兒。當(dāng)然,這是老百姓糟蹋紈绔子弟與花花公子的氣話。盡管也吃“花酒”,也睡妓女,“復(fù)社”的名士——冒辟疆公子,似乎是個大大的例外。在人海之中,撞上了他,董小宛的苦難人生便徹底脫胎換骨了。
這對令人羨慕的才子佳人,于1639年結(jié)識。明亡后小宛隨冒家逃難,此后與冒辟疆同甘共苦直至去世。
冒襄,字辟疆,南直隸揚(yáng)州府泰州如皋縣人,生于明萬歷三十九年(1611年)三月。他家屬于如皋城里的文化世家、名門望族。這個小伙子一表人才、風(fēng)流倜儻。學(xué)問,有;抱負(fù),有;金銀,有;男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毛病,也有。要不,怎會在高消費(fèi)的“紅燈區(qū)”邂逅秦淮河上的一等“花魁”呢?他比董小宛大13歲,相逢那年,冒辟疆已經(jīng)28歲了。將近而立,征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簡直是手到擒來。二人一拍即合,發(fā)誓要不離不棄、患難與共地過一輩子。
從良之后,董小宛由“窯姐兒”搖身一變成了“冒夫人”,雖說是偏房小妾,將來也算有依靠了。她籠絡(luò)丈夫的手段幾乎來自天性,尤其要駕馭冒先生這樣的花花公子,就難上加難。作為小妾,可施展的余地并不大,但董小宛的看家本事就一條,那就是吃好喝好——靠“情調(diào)”,勾住男人的嘴,管住男人的胃,攬住男人的心。
有位作家調(diào)侃,女人會作飯,等于栓住了男人的心。董小宛天生就是“美廚名師”的材料。據(jù)說,她“口輕”,不待見肥美甘甜的吃食。便用一小壺芥茶溫淘米飯,隨后,就著兩小碟水菜香豉細(xì)嚼慢咽。偏偏冒辟疆“口重”,最喜歡甜食、海味和臘肉熏腸。怎么辦?乖巧的小宛立刻換口味,挖空心思替丈夫緩解口腹之欲?;佣嗔恕闹谱骰叮蓴X新鮮花蕊,將花汁滲融到香露中。這樣制出的花露入口噴鼻,世上少有。酒后,用白瓷杯盛出幾十種花露,聊以消渴。另外,她親手腌制咸菜,黃者如金,綠者如翠。她做的火肉有松柏之味,風(fēng)魚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松蝦如龍須,油鯧如鱘魚,烘兔酥雞如餅餌……
小宛還醉心于研究食譜,就像清朝大才子袁枚一樣,把解讒的經(jīng)驗(yàn)編纂成一部香滿天下的《隨園食單》。小宛可是有心人,既總結(jié)理論,也玩真格的,聽說哪兒有新鮮風(fēng)味,必定跑去討教。現(xiàn)在人們常吃的“虎皮肉”,又叫“走油肉”,就是她的手藝,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名字叫“董肉”。
她還善于制作糖點(diǎn)。早在秦淮時,就曾用芝麻、炒面、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作為原料制成酥糖,切成長五分、寬三分、厚一分的方塊。這種甜點(diǎn),外黃內(nèi)酥,甜而不膩,人們稱為“董糖”,如今,揚(yáng)州的名點(diǎn)灌香董糖、卷酥董糖以及如皋水明樓牌“董糖”,都是款待四海賓朋的土特產(chǎn)。
此外,董小宛和冒辟疆都喜歡靜坐聞香。小宛最珍愛東莞人視為絕品的“女兒香”。她“隔紗燃香”,講究品香時的風(fēng)味與情調(diào)。這很像當(dāng)下的“小資”,喝一碗豆腐腦,也要鋪開餐巾,播放爛漫的古典音樂。他們兩口子就這么牛氣,往清幽的屋子里一坐,紗幃低垂,門戶半掩,在明月清風(fēng)中,靜享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的沉香——果然是好生活呀。
可惜,好景不長,災(zāi)難就來叩門了。冒辟疆忽然得了兩場大病。第一次,胃病下血,水米不進(jìn)。嚇得董小宛在酷暑中熬藥煎湯,衣不解帶地伏侍了整整兩個月。第二次,背上生疽,痛不能臥。小宛就一宿一宿地抱著丈夫,讓他靠在自己入睡。一百天下來,董小宛“人比黃花瘦”,幾乎都脫相了。然而,這個賢惠的女子,始終優(yōu)雅地微笑著,一句抱怨的話也不說。難怪冒辟疆滿足地說:我一生的清福,都和小宛共處,在這九年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享用完了。
順治八年(1651年)正月初二,在冒辟疆通徹心扉的哀哭聲中,小宛先走了一步,年僅28歲。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緊緊地攥住丈夫的手,一往情深,心滿意足…… |